第一章 (第1/3页)
0 你一直清楚你师尊是什么。对此,你从未怀疑。 因此,雪停那天有个老头站在庭院里,大声嚷嚷左慈是怪物、妖孽之类,你才会走过去,拔出长刀,翻手削掉了他的脑袋,白花花的人头带着稀疏的几根头发滚在雪地里,红色的液体像煮沸的热汤一样涌出来,溅脏了你的礼服,银绸上绣着家徽的纹路,从成立至今,一如既往地沾满了鲜血。 放他妈的屁。 你冲人群说。 太阳下个个面色惨白,分家的小孩吓哭了,头发乱得好似鸟窝,他或许还不知道眼前身首分离的画面代表着什么,只是大人们竭力维持的沉默,让他难以承受。 你走上台,喝下了那杯象征家主之位的酒。人声鼎沸。 左慈在远处,至纯的日光披在身上,白发泛着有些令人眩目的光,五官在强光下几近透明,你看不清,可你知道,这样的美丽绝不属于人类。 1 你年纪还小时,左慈常在夜里回来,下午出去,身边围不爱说话的大人,似乎除你之外谁都见过他处理叛徒的场面,传闻中,左慈嫌惨叫声太吵,便先割掉叛徒的舌头,嫌人血太脏,而每次都穿着雨衣,他不愿看见谁痛苦,索性剜去对方的眼珠。你抓住保姆的围裙,问她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她往往逗你说,家主最讨厌不睡觉的小孩,会剁掉小孩的脑袋,泡汤吃。 这时,左慈夹着枕头和故事书进来,仆人纷纷离开,他银色的长发别在耳后,发梢被你薅得毛躁。枕在左慈的手臂上,你甚至能听见他喉咙发声引起的胸腔震动。 不久后,那位保姆的儿子被人从仓库揪出来,他甚至都还没从倒卖存货这门生意里赚到太多钱。左慈处置了他,保姆也销声匿迹,有流言说,保姆收了主家的一大笔钱,代价是将儿子作为祭祀的食物。 “食物?”你看向给你梳头的女佣。“谁吃?” 年轻的女佣讪笑了几下,将你上身转回去,镜子里只有少女们灵巧的手指,与你稚嫩的脸庞。之后,没人会在与你共处一室时闲聊。 2 这件事情之后过了几年,你短暂地受梦魇困扰:一只皮毛雪白的怪兽,匍匐在一具形似人类的躯体,你离它越近,就越能看清怪兽的长相——四肢修长,皮肤白皙,整张脸都埋在剖开的腹腔,当怪兽抬起头,你们四目相对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即淹没了你,深红温暖的河水急速上涨,淹过你的肚脐,很快漫上胸口。 在气息即将与河水接触的一瞬间,你在一阵咳喘中惊醒,晨光温拂着额头,你拉开被子,看见洁白的床单上一片血红。 你惊慌失措,跑上露台,左慈正在花园里喂鸟,日光拂在他的的脸上,碧瞳澄亮透明,睫毛柔软地投下阴影。他听见动静,朝你微微眯起眼。还好,师尊仍是原来的模样,你松开了攥着的指头,但同时,又感到全身的血液与水分正被太阳徐徐烘干。 白鸟在笼里跳来跳去,左慈把饲料交给佣人,带你回到室内。你因为持续的流血笃定自己会死,左慈说不是那样的,这只是生理期,并非受了伤。你说你梦见师尊变成雪白的怪物在吃你的肚子,让正在清洁地面的佣人惊恐不已。左慈顿了顿,让佣人在睡前准备止痛药给你,这样肚子便不会疼了。 其实你唯一睡得安稳的时期,也只有幼时,左慈会给你讲睡前故事的那段日子。你开始来月经后,悄悄问过喜欢混迹在女人堆里的葛洪:为何师尊有时不愿同呆我在一个屋子里? 他笑眯眯地冲你眨眼:你血液对他很有诱惑力,你没听过吗?家主会吃人的! 你知道他在骗你,所以一点儿也没感到害怕。左慈身上有好闻的冷香,你很小很小,不懂得像成年人那样掩饰喜恶的时候,会站在师尊路过的地方,嗅寻暂留的发香。 听说年轻的女佣们会偷藏家主的相片,对她们而言,死于左慈齿间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似乎也是那样想的。 从小照顾你的史子渺则说,好孩子,那只是因为你长大了。 3 你真如史子渺说的那样长大了一些,个子高挑了一些,心绪总是飘浮不宁。好多个傍晚,你都被困在书桌前解数学题。天色将晚,左慈穿过楼下的花园回来,那个因为常来,就自以为和你关系不错的家教看着他们说:左君一定又使唤手下去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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