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辫子那条河_十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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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第3/3页)

听得头疼,看他们总算不说了,嗯了一声:“好些了,暂时死不了。”

    成舒牵着她,她跟着走,隐隐约约转过几条巷子,到了一处商店前,穿短袖汗衫的青年哗啦一声开了锁,引他们又爬了一层楼梯,她才见到一个课本上图画里的,城里人的家。

    白绿相间的地砖,铺着针织垫子的木头沙发,盖着针织网纹布的木头柜子,顶着塑料油纸的茶几,这得是多富贵的人家,她想。

    迷迷糊糊地,穿汗衫的青年请她坐下,给她端了一杯水,她靠在沙发上,那毛线织的垫子,像狗毛一眼柔软。

    “阿祥,你带人回来了?”一个温和冷静的女声走近,嬴洛克制住打架的眼皮,小心观察女人。

    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衬衫领裙子,个子高皮肤白,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一见到她,立刻蹲下来,动手去掀她的棉袄和背心。

    嬴洛吓了一跳,以为她要伤害自己,打开她的手,挣扎着坐起来,拉着成舒就要跑。

    女人叫住她,说:“阿妹,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

    她又相信了女人,坐回去,主动解开棉袄扣子。女人扶她去卧室里躺着,卧室的床又松又软,比舅爷解放前结婚的时候,找木匠做的那张床还软。

    “阿妹,你怎么搞的?也是红卫兵弄的吗?”女人丁零当啷一顿收拾,她眼见着女人拿钢刀在火上烧了一遍,心里大感不妙。

    “老成!”她喊:“你过来!”

    “他是你男友吗?小meimei。”女人温柔地拍拍她的脑门,给她在头顶放了一条湿毛巾,娘活着的时候,也喜欢拍她的脑门。

    “你脑门大,聪明,要多读书啊。”娘这么说:“多读书才有出息。”

    “是。”她听见青年替她问:“陈医生……没有麻药吗?”

    “忍忍吧。”女人说:“先活下来最重要,感染地很严重,等不及去找麻药了。”

    女人让她张口,咬住毛巾:“能不喊就别喊,引来红卫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困得昏昏沉沉,肋下的腐rou被凉凉的刀子刮掉,她能听见刀子在骨头上行走时,传到牙齿里的摩擦声。

    “……唔……”刀子向下走了一寸,刮到一块儿没烂透的rou,她瞬间清醒过来,死死咬着毛巾,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握住她手的青年——哭个屁,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刀在她肋下来回探索,尽可能切掉一切可能发炎的rou。一片片,一坨坨,腐烂的,发黄的,青紫的,被剔到铁盘里,她肚子又饿了,突然想知道人rou是什么滋味。

    哦,她又不是没吃过。伯妈生了第二个孩子,按照算命先生的建议,把胎盘埋在树下,她为了报复他们一家,连夜挖出胎盘,自己开了个小灶。有点腥,不太好吃,她后知后觉地想,应该加点葱姜蒜辣子,爆炒一下。

    她看着自己肋下汩汩涌出的鲜血被纱布截断,牙齿都要咬碎了。

    不能喊,喊了就会被抓回去批斗。她还杀了人,到时候警察一开枪,她就得去阎罗殿被牛头按着受审。

    “老成……”她突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示意青年把她嘴里的毛巾取下来。

    “嗯?”青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也当了一回关二爷,刮骨疗毒呢。”她笑起来:“我可真行。”

    一滴眼泪掉到她手臂上,她扭头去看,青年挂着眼泪,也冲她笑。

    不知过了多久,白裙子女人终于开始拿起针线,给她缝合上药。经过了刚才的一番厮杀,现在的缝针简直是毛毛雨。困意又席卷而来,她说:“陈大夫,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睡了。”

    白裙子的陈大夫换了一条毛巾搭在她脑门儿上:“快睡!什么时候醒了,我们一起打牌,老是三缺一,这下终于凑齐了。”

    等等……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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