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祁】珠玉在侧_西飞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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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飞雁 (第3/3页)

自己的困惑藏了起来。

    像怀揣一枚扎手的生栗,他想到母亲总也不愿离开思过崖,也严令自己不可下山去——这或许涉及到成人世界里什么很难以启齿的秘密——被栗子毛刺扎得掌心有些疼痛了,但在众人面前说出口就是孩子气,不合时宜。

    那些蒙面人,凌雪阁刺客,像看守犯人一样盯着他和母亲,称呼他们为“殿下”,态度恭谨,眼底却只有无限的冷漠与轻蔑。祁进有些糊涂,若母亲真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合该锦衣玉食,又怎会久病不治,在这荒僻乡间强捱着受苦呢?

    个中肯綮,他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关于自己的身世,似真似假的闲言碎语,祁进或多或少在纯阳宫中听过;而那些凌雪阁刺客们,亦漫不经心、语焉不详地谈论着,只言片语也曾飘进他耳朵。

    他们谈论九年前,储君祁归璨如何庸碌无能失却帝心,乃至大逆不道领兵逼宫,最终被当今天子、曾经的肃王祁归熜一箭射死于崇文殿前;太子妃白氏彼时已怀有身孕,畏罪自缢,临终前在寝殿燃起大火,一应东宫旧人尽数坐诛,不留活口。那个浓烈猩红的夜晚,东宫是怎样一座人间地狱,血流没足;那些手无寸铁的宫人,内侍,他们徒劳地在屠刀下四散奔逃,悲鸣号哭,或是横死当场,或是被活活投入火海中。

    当夜唯一的活口,仅有做客东宫的宜安公主祁嘉熠,太子同胞双生的亲meimei。公主因眼前一幕大受刺激,当时便神志不清,回府后更是一病不起,自此落下惊厥魇梦的癔症。

    少有人知晓的是,孀居数年的公主彼时竟怀有身孕,甚至未足月便在病榻上娩下了胎儿。她对孩子生父的身份守口如瓶,不等宫中责问,就主动请旨出家做姑子去了。

    这个生父不明的婴儿,就是如今住在思过崖的小孩。此事干系天家颜面,瞒得严实,却难免有风声漏出,刺客们猜测,那个被公主以缄默与隐忍保护下来的男人,十有八九,便是她的初恋情人沈隽彦。

    宜安公主少女时,也曾有过山盟海誓的恋人。十几年前,琼林宴上,她乔作男子装扮,陪着身为储君的兄长列席,一眼便相中了新科才俊中最为风流年少的探花沈隽彦。宜安折桃枝以赠,沈隽彦吟诗相和,神女传情,襄王有意,自此订下二人一生一世的纠葛。

    这沈隽彦虽出身刻板谨肃的清流寒门,竟也至情,为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公主身侧,宁可在翰林院中任三年编修闲职,不求仕途腾达。三年的时光里,两人朝夕相对,琴瑟和鸣,任谁见了都不由得赞上一句神仙眷侣。

    只惜临了时鸳鸯分飞,妆台破镜,年轻的翰林学士承旨外放,公主另尚夫婿,长亭一别后便是暌违十数载。

    岁月倏忽而逝,那位驸马无福消受如花美眷,早早病逝,而年届不惑的沈隽彦则在座师方云谏提携下,终于回到了物是人非的帝都朝堂,同时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身边。两人旧情难了,多年未见难免藕断丝连,珠胎暗结,公主羞于吐露情夫身份,未等先帝责罚便自请赴纯阳修道,此生不再回京。

    祁进只听一遍,就把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么?

    ……沈进不是很好听啊。

    他拼了命地练剑,愈发渴望外面的世界,无比迫切地期望自己赶快长大成年——练成举世无双的剑法,击败所有拦阻的敌人,然后带母亲离开华山,返回京城,去找到她日思夜想却天各一方的恋人。

    但孩子要成长为母亲的依靠,成长为一个足以顶天立地的男人,竟是如此之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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