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3/3页)

清还睡着，于是他也久违地荒废晨光。年轻的万花弟子总是贪睡，起的早了一整日都恹恹的，时不时抚着胸口，连餐食都用的少。唐无锋都看在眼里，只是默默推迟了每日赶路的时间，好让他多睡一会，却从来不曾提过。

    唐无锋的迟对于顾清来说还是有些早，他许久没睡的这样沉，昨夜纵欲的后果就是双腿间还带着灼烧感，他动了动腰，有些迟涩的酸痛，身边还贴着一具温暖的rou体，舒适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又贴近些。

    男人晨间的不可言说被大腿压到，唐无锋闷哼一声，手臂环过他的肩。

    “醒了？还要不要睡一会？”

    顾清揉了揉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睡过了就是不一样。”

    唐无锋耳根微微泛红，被顾清挤兑的说不出话，索性当做没听见，而是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清把下巴搁在他胸口，手指去戳他的耳垂，捻住了轻轻揉搓，唐无锋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免得他再乱动。

    “你去哪，我就去哪。”

    从来没有得过人这般许诺，唐无锋心口一滞，只觉得肩头忽然沉重。他不敢去看顾清的眼睛，沉默片刻，忍不住亲了他的眼角。

    “你其实不必跟来，我虽是浩气盟的人，但也为唐家堡做事。”

    “我知道。”

    “我们这种人，连明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受这样的罪。”

    “我知道。”

    顾清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他说的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对生死之事向来不甚敏感，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能活下去当然好，但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整日在万花谷中，看得最多就是生老病死。活着的时候不能尽兴，死前再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人作恶多端仍是想活，有些人世代行善却一出生就没了命，这世道从来就不公平，他早就看透了。

    所以现在唐无锋告诉他，刺客的命是风中飘絮水中青萍，哪一日消失了都无迹可寻，他也觉得这不算什么。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后悔吗？”

    唐无锋自然摇头，回道：“生于唐家堡是命，但入浩气盟是我自己的选择，为苍生赴死，何来后悔。”

    “这便是了，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又何必问我后不后悔。”

    “……阿清。”

    比平日亲密的两个字含在齿间，无端生出几分缱绻，纵使他说了这些话，又何尝舍得放手。

    太过珍惜惶恐，反而生了退惧，他心中如何摇摆不定，都被顾清安抚的眼神拂去。

    启程时比平日晚了许多，唐无锋又恢复成那副寡言少语的样子，顾清在人前冷淡，一路倒也平稳，连个问路求医的人都没有了。

    他想起自己出谷时被人拦路，长安的百姓们似乎生下来就要幸运一些，要知道在北地，驱赶都是幸运，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而进到范阳，这样的感觉愈发明显，行人来去匆匆，街边摊贩也少有叫卖，整座城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压抑气息。

    “不对……”

    顾清拉住唐无锋的袖口，两人在驿站停了下来。

    此处居民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以至于不敢高声喧哗，范阳是边陲重镇，不该是这副样子。

    即使不与帝都繁盛相比，同样是重兵屯守的洛阳，百姓也并无此等形状。但街上空旷，甚至不见散兵游痞，这就很说不过去。

    “狼牙军向来不规矩，若军纪严明，百姓不会这般畏惧，好端端的整治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底一沉。

    怕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