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壶中日月 (第1/4页)

    颐殊

    覃翡玉在收拾东西，他要搬出赵府。一箱一箱的行李堆放在门口，雇来的劳力不断往外运放着，我要回苑就不得不经过他的门前。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仅仅一瞬，他就把头转开继续指挥家丁，好像让我在他眼里多停留片刻都深感厌恶。

    恍然回想到前世在尤庄时，他不顾我的反对往我住的苑子里放家当的时期，生出的不适是发自内心的，我能理解，不过这次是我看着他往外搬，一点也没制止。

    晚间赵勐获喝了酒又来纠缠我，我借口伤没愈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同时又不能太至于让他感到受冷落，于是我只好假装亲昵地把他送到门口叫来下人，让扶老爷回去休息。他一直叫我的名字，就算关上门也不能完全隔绝在外。而我刚把他送出门，又迎面走来一人。

    赵一壑手法熟练地就来搂我的腰，向上一提轻浮地叫道“小美人……”前有狼后有虎，生存处境堪忧。我急忙想退出来，脱离他回到安全范围，但一慌乱就力不从心，镇定了一下，偏开脸避免正面对上，躲开他喷射在我脸上的鼻息，用力掰开他环箍着我的手臂。他以为我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是在表演娇羞，还要过来。外面突然吵闹，有人带着护院朝这边来。

    我撒娇道，“你爹来了，下回嘛。”他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小娘子下次来看你。”

    他跑了。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我撒了无数的谎，譬如公子不急奴家伤好了再说，到时候人家就跟你走，可千万别跟你父亲说……所以他才会说下次再来，当然我跟赵勐获也是这么说的，不急一时，迟早是你的人……迟早我就是一头撞死。

    我原本以为没人了，但好像不是。

    他在那里好一会儿了，赵一壑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

    覃翡玉就站在门口，他都听见了。

    我以为他会威胁，向赵勐获告状要挟什么事，或者说不关他事，冷漠走开，后一种像我了解的他的行事作风。一阵沉默后，他问，“为什么杀我？”

    我没想到他直接把最扎心最难堪的问题甩了出来，抛到我面前。

    我头皮一紧，是说因为恨，讨厌，看着恶心，然后编造个理由，还是节省时间直接承认我就是个没有理由的杀人狂魔为好？按他的敏锐度，敷衍塞责胡乱搪塞肯定行不通，不有理有据地用一千字详细阐述对不认识的人何来这么大的恨意杀心，分别从八字，面相，心术，气场几个方面来论证，恐怕说不过去。

    “我没有……”

    “如果你有不得不杀我的理由，我可以接受，但你告诉我想让我死只是一时兴起，我不接受。”

    我没有说话。

    “好，假如你没有除掉我的命令，我们之间也没有仇恨怨怼，仅仅是我碍事，让你恶心、讨厌，或者，再把你想的好一点，是你害怕下的过度反应，失手杀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白白受你一刀就该挨着，一句话也没有？”

    他慢慢走进来，气势并不凌厉，却咄咄逼人，字字诛心。

    “对你来说，杀人跟杀动物一样，轻而易举一笔带过，不需要一命偿一命是吗？”

    他所有的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还是你跟赵勐获一样，觉得我就是一条可以随意牺牲的狗？”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很艰难地控制着挤出来的。我害怕了，觉得他是来杀我的。他可能把刀藏在了背后，把毒药藏在了袖子里。他可能想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说，漫不经心，又随性平常，但却生生叫人听出气性难平，极度隐忍，彻骨寒意。乃至让我觉得他被伤了之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想不通，恨不得立即爬起来还我一刀。

    我不自觉脚步后撤，想逃。突然想到，如果是覃翡玉而不是尹辗的话，到事情的最后，他总是能轻轻松松地放过我。

    恐惧减轻了一些，我说，“你要不到我房里来说？”

    天色晚了，要想继续谈他只能进来。他关上门，神色平淡，一如往常。他解开衣束把袭衣下摆翻上来，那伤口比我深，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都已结痂，但比我狰狞。“再偏一毫厘我就活不成了。”

    我以为他伤得没我重，怎么会这样。呆楞片刻后，我把衣服解开，外衣脱了，找来一把小刀，放进他手里，刀刃对着我腹部的伤口。他握着刀柄，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既震惊又不解，“……你不会是要我把伤口划开？”

    那不然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难道